文／王戎凱

多年不見的大姨年前特地從美國飛回台灣，我們這些晚輩張羅著為她祝壽。雖然大姨高齡八十，卻依舊口齒清晰，頭腦和身體都百分之百的靈活，整天跟我們這些外甥們話東話西，連我們以前小時候的糗事都翻了出來，超強的記憶力讓我們這些小輩也自嘆不如。

相較之下，九十三歲的大姨父（也稱姨丈）雖然還得益於年輕時的習武，至今身子骨硬朗，但面對我們這些親戚朋友，卻好像視若無睹。問候他，他只會像小孩子一樣，傻呼呼地笑，嘴裡還念念有詞。你說東，他說西，讓人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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悄悄地問大姨，才知道大姨父兩年前患了失智症，記憶中除了大姨，連他身邊的兒女都完全不認識了，看大姨說得一派輕鬆，好像早已把大姨父當成了只有幾歲大的老頑童。

我們試圖跟大姨父多聊舊事，講以前他引以為傲的「輝煌」過去，希望在大姨父模糊的意識中，能浮現一點點我們曾經依稀尚存的影子，但大姨父卻只顧玩弄著遙控器，電視畫面已經被他轉了不知多少遍。

大姨看我們又急又緊張的樣子，反而過來安慰我們︰「你們的大姨父連他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，怎麼還會記得你們，他也不過是把我當成會按時叫他吃飯、吃藥的女傭罷了。」大姨過壽那天，我們都拚命的大獻殷勤，還拉著大姨載歌載舞，逗得大姨好不開心，就在大家興頭正高時，突然大姨父半路殺出來，硬拉著大姨的手，不准我們再靠近，明顯發了脾氣，搞得大家一頭霧水，還好大姨輕鬆化解這不大不小的尷尬局面。

後來大姨告訴我們，這已不是大姨父第一次「吃醋」，他總是錯把別人對大姨的熱情，誤會是要搶他的女傭，大姨的一番話真是讓我們哭笑不得，大姨反而很樂天的說︰「這樣也好，他絕對不會離家出走。」原來，大姨早已習慣了大姨父唐突古怪的舉止和想法，反而認為這是上天給她生命最後的時光增添一點不一樣的顏色，至少，這樣在一起，也是一種幸福的相守呵！看著大姨早已了然於胸的豁達，我們似乎看到，在大姨的眼中，失智的大姨父就是一個可愛老頑童，即便是一種負擔，她也甘之如飴，甜蜜如初！（本文作者為失智症患者家屬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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