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輕度失智症患者開車易出狀況，也讓家人傷透腦筋；圖為情境照，圖中人物與本文無關。（照片來源：shutterstock）

文／羅彥宇

過去在門診與家屬共同照顧的失智症病人嚴重度不一，從很輕微的短期記憶障礙，日常生活不受影響，一直到完全失能，無法自己穿衣、洗澡、便溺、用餐，甚至必須臥床的狀態都有。但是我們注意到一個現象，照顧者的負擔最沉重的階段出現在初期到中期的過渡，反而是到了晚期全面失能時，照顧行為只是例行與規則，多了體力，卻少了壓力。

腦部雖萎縮 但病人自主意識清楚

陳伯伯雖然年過75歲，講起話來依然宏亮有力，穿上牛仔褲時，彷彿又能再年輕個10多歲。然而，陳伯伯近年來記憶能力衰退，除了會經常重複問問題、掉東西，出門開車也偶有小擦撞，吃了不少罰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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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一同陪來門診的，除了陳太太之外，還有他的大兒子：「就已經跟他說不要再開車了，他還是不聽。」我這才好奇地問：「平常他出門，你可以載他嗎？或者幫他叫計程車？」原來，他的大兒子多半在美國，工作繁忙，一年頂多能回來個兩次，根本不可能看顧；陳太太年事已高，也自顧不暇，陳伯伯如果想要出門，她也是攔不住的。家人的表情很無奈，但是陳伯伯本人倒是一派輕鬆地說：「我很好，沒事，他們只會大驚小怪。」

腦部核磁共振結果顯示有明顯的萎縮，尤其是顳葉海馬迴處，十分符合阿茲海默症的特點，然而簡易智能測驗的分數卻僅低於標準2分，非常輕微。陳太太說：「他過去是公家機關的主管退休，很會社交應酬，所以醫師，你可能不會發覺他的狀況已經很嚴重。」

我特別就這個病人的狀況請教了臨床心理師，究竟臨床失智症評分是0.5還是1分，因為如果有到1分，就算是達到失智症診斷了，而我得到的回應是：「病人雖然短期記憶不佳，但非常有自覺，能夠根據情境做判斷，自我照顧能力勉強及格，整體分數是0.5，但很接近1了。」

未達殘障手冊標準 需家人多支持

我對陳太太及他的大兒子說，這個階段是最困難的，既不能開殘障手冊，也不容易說服病人吃藥。陳伯伯很客氣地一直跟我說謝謝，一副很想趕快結束看診，然後離開的感覺。

這時大兒子不禁再度跟我透露：「其實父親上週被一位不知名的女子詐騙了50萬，我們束手無策，不知該報警呢？還是該先來作鑑定？然後我又不在台灣……」

這真是個難題，我作為臨床醫師，一方面明知道阿茲海默症的存在，像是個未爆彈，但是就算提早開藥或辦住院都不可能逆轉；一方面病人意識清楚，仍有決定與表達能力，在尊重病人自主權的前提下，我也不可能不顧病人的意願，和家屬串通好將病人強制送入機構。

我已經忘記當時我是如何結束門診的對話，也不記得陳伯伯後續有再回門診追蹤。我沒有任何能夠防止詐騙的藥可以開，也不可能寫張診斷書限制他行動，不讓他開車。這時候的失智症是最令人費解與頭痛的，既是醫學的問題，也是社會的問題，唯有回歸家庭的支持，才有機會解套。

（作者為花蓮慈濟醫院神經內科部主任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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