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羅彥宇
80歲的林先生慢慢地步入診間坐下，神色自若，他的女兒緊跟在後，一臉慌張地問我：「我爸爸這兩個月變得好奇怪，竟然會叫錯我的名字，而且才剛跟他說的事，他又要再問一遍，可不可以檢查一下是不是失智症啊？」
我還沒來得及回應，林老先生就解釋說：「那時候我是有點模模糊糊才會叫錯啦，後來我會再問一遍，那是我沒聽清楚啊！」林小姐搖搖頭，一副覺得父親就是有失智症，但不願意承認。
我說：「首先，失智症幾乎沒有急速惡化的，如果有，也極為罕見，像是百萬分之一的庫賈氏病。兩個月前，是不是有什麼身體不適？」林小姐回想起那時候全家都COVID-19（新冠肺炎）確診，但在她的印象裡，父親是有些咳嗽，但好像沒有什麼發燒，算是輕症的。我接著說：「這樣說來，很有可能跟COVID-19確診有關喔！」
神經退化 時間進程緩慢
絕大多數失智症的病因是神經退化類型，而神經退化在時間上的進程是緩慢的，傳統定義的失智症，退化歷程至少要有半年以上，而有臨床經驗的醫生，甚至認為至少要兩年以上的症狀，才會有把握下失智症這個診斷。林先生才兩個月的時間，比較像是譫妄，而不是失智症。
我告訴他們：「即使像是譫妄，也不能輕忽，畢竟這麼多人都得了新冠肺炎，也不是每個人都會出現短暫的記憶障礙。林先生的問題還是要考慮潛在的腦退化問題。」林先生聽我解釋後，知道自己不是失智症，心中的石頭放下，然而他也體認到年事已高，仔細檢查一下也比較安心。我建議還是先把基本的抽血、認知心理測驗完成，如果發現異樣，我們再來考慮腦影像掃描，說不定COVID-19之後經過兩個月，大腦認知功能慢慢又恢復了。
到底有沒有急速惡化的失智症呢？也是有的，除了普利昂蛋白侵襲大腦的庫賈氏病之外，有些自體免疫的腦炎、中樞神經的慢性感染、甚至腦部腫瘤，也會以急速退化失智症來表現。但整體而言，會快速退化的，多半要以譫妄的想法去找病因，而不是妄下失智症的診斷，貼上標籤。
譫妄仍存風險 檢查才心安
過去也有遇過才第一次來就診，家屬就認定是失智症，並且帶著巴氏量表和殘障手冊要我填寫，所幸我都有解釋失智症「緩慢退化」的特徵，讓家屬理解這個診斷的精神，要建立在一段時間，至少是幾個月的觀察上。
林小姐沉澱下來之後說：「原來如此，我爸好像真的是確診新冠之後才出狀況，這週我也覺得有稍稍進步。不過，這次的譫妄的確暗示了我們有潛在的風險，我們就一步一步地來檢查吧！」
我還是仔細評林先生是否有估其他方面的神經學症狀，也想想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。
（作者為花蓮慈濟醫院神經內科部主任）
醫學小辭典：
庫賈氏病（Creutzfeldt-Jakob disease，又簡稱為CJD）。這是一種由腦部變性的普利昂蛋白所造成，病因不明。
目前多數為散發性的個案，每年台灣約有10-20位新病人，多數在一年內就會因為腦神經細胞快速退化而死亡。雖然這種以蛋白質為感染來源的疾病與狂牛症相當，但真正因為吃到狂牛症的牛肉而得病的非常少數，國內也尚未有因吃到感染的牛肉而得病的患者。這種罕病不僅診斷困難，目前也沒有治療方法。（文／羅彥宇）